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纱布,裹住张雪的鼻腔。她盯着收费系统里“个人账户余额:3217元”的数字,指尖悬在键盘上方,听见玻璃窗外传来指甲刮擦的声响。
“你这姑娘怎么回事?”涂着绛红色指甲油的手重重拍在窗口玻璃上,震得登记本跳了跳,“我看个妇科l检,凭啥不让我医保报销?”
张雪把医保政策宣传单往窗口推了推,塑料封皮在阳光下泛着冷光:“根据规定,医保报销只能用于看病。不能用于l检。——”话没说完,对方突然拔高声音:“你们医院就会坑钱!我要投诉你!”
玻璃上的倒影微微晃动。张雪看见自已皱起的眉头,像病历本上被反复涂改的笔迹。这样的投诉她这个月已经收到三起,上周还有个大爷非说她少报销了,在大厅骂了半小时。科长把她叫到办公室时,墙上的时钟正啃食着午休时间,“小张啊,咱们窗口是医院的脸”
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。她不用看也知道是母亲发来的消息,点开果然是三张相亲对象的照片:公务员、程序员、中学老师,每张都用红笔标着“有房”“年收入15万+”。她想起今早出门前,母亲往她包里塞了袋红枣枸杞茶,“补补气血,见相亲对象时别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。”
下午三点,阳光斜斜切进窗口,把她的影子切成两半。一位拄拐的老太太来缴住院费,银行卡插反了三次,张雪帮她调整时,看见老人袖口磨得起毛的蓝布衫,突然想起自已奶奶临终前也是这样,把养老金密码写在火柴盒上,怕忘记。
快下班时,科长递来投诉单,圆珠笔尖在“服务态度”一栏画了个刺眼的红叉。张雪签完字,发现右下角多了行小字:“建议加强沟通培训”。她摸了摸口袋里的l检单,那上面“乳腺增生”的字样被她折进了纸角——今天上午她刚去过三楼内科,没舍得个人账户,自付了86元检查费。
傍晚的风裹着烧烤摊的孜然味,钻进医院后门。张雪解开白大褂,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淡蓝t恤,口袋里的l检单硌着腹部,像块不肯融化的冰。
“小雪!”熟悉的呼喊从巷口传来。母亲举着保温桶穿过暮色,桶盖上凝着水珠,“给你熬了乌鸡汤,补补身子”话音突然卡在喉咙里,因为看见女儿手里那张揉皱的l检单。
“没事,小毛病。”张雪把单子塞进包里,接过保温桶时,触到母亲掌心的老茧——那是年轻时在纺织厂让工留下的。母亲张了张嘴,最终只说了“注意身l,按时吃饭。相亲的事记得”张走出医院时,张雪摸出手机,“妈,下周相亲我去。吃完饭我们去逛逛,捯饬捯饬自已,争取今年把自已嫁出去哈”妈妈被逗笑了。
周末的商场像个热气腾腾的蒸笼,张雪跟着母亲在女装区穿梭,脚底板被高跟鞋磨得生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