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死死盯着陈硕的脸，想从上面找到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。
没有。
他一脸坦然，甚至带着几分催促。
仿佛我卖掉房子，把钱交给他，是天经地义、不容置喙的事情。
我忽然想起他小时候。
那时候家里穷，他想吃肉，我咬咬牙，花掉了一个星期的菜钱，给他炖了一锅排骨。
他吃得满嘴是油，举着一根骨头对我说：“妈，你真好，我长大了要赚好多好多钱，让你天天吃肉！”
我又想起他去国外读博那几年。
我一个人守着店，每天算着时差跟他视频。
他说学业压力大，吃不好睡不好。
我心疼得掉眼泪，二话不说，把店里最大的一笔流动资金给他打了过去，让他雇个保姆，买点好的补补。
我总以为，我用尽心血浇灌的，是一棵能为我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。
我从没想过，他会变成一根只会吸血的藤蔓，要把我缠死、榨干。
我的心，疼得像是被刀子反复地割。
我看着他，声音都在发颤。
“陈硕，我问你最后一句话。”
“我花了上百万，吃了半辈子苦，供你读到博士，就是为了让你心安理得地啃老，在家做梦吗？”
他被我问得有些不耐烦，但还是努力维持着“思想者”的体面。
“妈，我都说了，你不能用钱来衡量智力成果的价值。”
“我这是在进行更高维度的精神创造，这是对你前期投资的最高回报。”
“最高回报……”
我咀嚼着这四个字，忽然就笑了。
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是啊，最高回报。
我怎么就没想到呢。
我停止了笑，擦干眼泪，眼神里再也没有一丝伤心和犹豫，只剩下冰冷的清醒。
我看着他们，缓缓地，一字一顿地说：
“你们说的对。”
“是妈格局小了，是妈觉悟低了。”
“你们……真的点醒了我。”
陈硕和林菲菲对视一眼，露出了胜利的微笑。
“妈，你能想通就太好了。”
我没理他们，我站起身，默默解下腰间那条洗得发白的围裙，叠好，放在一边。
然后，我当着他们的面，拿起了手机，拨通了一个电话。
“喂？是中介小王吗？”
“对，是我，王姐。”
“我那间早餐店，你帮我挂出去吧。”
“对，卖了。”
“越快越好！”"}