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子的话,带着你们离开,可是啊……
她的眼神有瞬间的迷惘,她说:那时候,我总想着,嫁了人如果逃跑,别人会怎么看我呢?会怎么评价我呢?总想着你以后要嫁人,别人问你娘家,难道你要说,你娘带着你从你爹家逃跑了吗?
她出嫁前,那些对她贞静贤淑的赞美,终于成了绑在她身上无法脱下的束缚。
世俗用赞美评价她,控制她,然后夺走她的一切,吸干她的血肉。
她望着虚空,好像在对我说,又好像在自言自语:原来在梵净山,我也很是顾忌。如果悔婚,别人要怎么看我呢?如果我真的不顾世俗伦理,和自己师父在一起了,别人又会怎么唾弃我和师父呢?我总想着,师父光风霁月,怎么能因为我背负骂名。我又想着,如果我们生了孩子,孩子得受多少人耻笑啊——
我娘哭着哭着就笑了:可是最后,桃子因我丧命。
你虽然生在周家,但也因为我备受欺凌,甚至随时有生命危险。
我这一生,终究是葬送在这里了。
我紧紧抱着她。
娘从小家规森严。
即使她去梵净山养病几年,她骨子里依然是恪守礼法的大家闺秀。
可是,没人在乎她内心的想法。
阿公阿婆不在乎她过得好不好,只在乎和周家的关系因联姻又巩固了。
爷爷奶奶更加不会在意她的死活,他们需要世人眼中的好媳妇,对他们卑躬屈膝。
我娘的命运,就像浮萍一般。
卑微、弱小、可怜。
半夜的时候,我娘用力撕下一块布,咬破自己的手指,在上面写:师父,慕薇已悔,求你带走我女儿,把她抚养长大。
她的落款是慕薇血泣。
我娘叫姜慕薇。
她用力吹了声口哨,用木棍封了的窗户边落下一只雪白的鸽子。
她把布条塞进白鸽脚上的小竹筒中。
然后怔怔地看着白鸽飞走。